小小說,新生事物
新生事物。 黃鶴昇
螞蝗咬嘴角劉二小子是個什麼東西?他懂個屁!說什麼這個世界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:哪有一個人一夜之間就發了財的?我看他還是帶著花崗岩腦袋去見上帝算了。我們現在國家搞改革開放,用舊話說,就是「新生事物」。新生事物,就是你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它就發生了。這不,他對土德、百安父子倆一夜之間發了財很不服氣。他說:「世間哪有這樣不公平的事?那父子倆狗娘養的,要聰明無聰明,要能力無能力,窮得叮噹響。想不到他父子倆雙雙中了六合彩,一夜之間成了百萬富翁。你說天怎麼會向這些人開眼的?打死我劉二小子也不信呀。他逢人便說,「這在我們的社會主義國家是不可能發生的。」其實,你劉二小子也不要從門縫裏看人,把人看偏了嘛。你小子長得酸不溜秋,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嘴角裂到耳根上,像一條螞蝗咬在嘴角上。要人樣沒人樣,當初不也是當上了個民兵大隊長。整天杠著一支自動步槍,在街上哼哼哈哈,動不動就說要開槍殺人,好不威風啦!如今他土德、百安又怎麼的?風水輪流轉嘛!發財了你就眼紅?
可是讓劉二小子最氣憤的是:「你父子倆富就富了,穿靚衫,疏分頭,吃魚吃肉我都不反對。偏偏你父子倆竟雙雙娶起老婆來。而且是娶他的大弟劉年記的遺孀、遺女。他土德、百安竟無恥到了極點,父親娶女兒,兒子娶母親,說是全包了。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?道德敗壞到了這個程度,還有我們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嗎?我劉二不出來管管,就太不像話了。你說說,這種亂倫關係,連稱呼都成問題:你土德叫兒子是岳父嗎?你百安稱父親為女婿嗎?天打雷劈呀!
螞蝗咬嘴角一則為死去的宗弟報仇雪恨,二則為社會主義的道德不至於淪喪。於是寫信狀告土德、百安父子倆。他說,「不告到你父子倆脫褲子,我就不姓劉。別以為有兩塊臭錢就作威作福。」
狀子告到鄉政府,鄉政府說,「如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,我鄉就出一個百萬富翁家庭,是全鄉學習致富的榜樣,叫我們把他倆抓起來?開玩笑!」
於是案子轉到縣裡頭,縣官說,「這個螞蝗咬嘴角也是多管閒事,這是個人品德的小事,與法律根本無關,教育教育就算了。何必較這個真?」他被趕出了縣府大門。
螞蝗咬嘴角當然不服氣,於是親自把狀子送到省府去。聽說省裡很重視,召集幾十個大法官來審理,但審來審去還是沒有一個結果。他們無奈地對螞蝗咬嘴角說,這確是個怪案,中國幾千年來沒有發生過,但我們翻閱了所有的法律條文,並閱讀了有關馬列主義原理,都沒有規定說父子倆不能娶另一族的母女倆。」
螞蝗咬嘴角一看這情勢,氣得咬牙切齒,「你省裡不判,我告到中央去,相信黨中央是英明的。」
案子送到黨中央,黨中央一看問題大了,直接送給李總理批示。李總理看到案子,一拍腦門,「這是何方神聖村民野小子劉二?送來這麼複雜的案子,我怎麼處理得了?什麼父娶小的,兒娶老的?如今正爭論什麼是資本主義,什麼是社會主義,我正鬧得天昏地暗呢?這樣的思想路線鬥爭我還沒有搞清楚,你這樣複雜的案子我如何搞得清楚?罷了罷了,打五十大板送回鄉下去。
螞蝗咬嘴角被打了五十大板,皮開肉綻,暗自叫苦,這回不是螞蝗咬嘴角了,而是螞蝗咬到肚裏去。他暗自思度,若果他還是民兵大隊長,手裡有自動步槍,他娘的胸前不穿個窟窿才怪了,今天來受這個窩囊氣!